浮世時光 & 蒔繪來

轉載自"名筆論壇"雜誌第20期之"筆壇動態"單元
‧著作:鍾泳麟 Alain Chung

　　近年買蒔繪筆上了癮。越是難找，越是想辦法得到，簡直有全然不惜腰間錢的豪氣了。台北名筆雅集顏基謙兄（順便代為公告知週知，他的大名已易為顏保全）跟我說，不要寫太多空中樓閣的東西，自己彈冠相慶別人卻萬般滋味在心頭，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也。

　　其實，蒔繪比原本就是十分地 unique 的東西。一直以來他們只能讓少數人可擁有，除非是在藝術上聊備一格的東西。最普通的蒔繪筆，大概一千多塊港幣就可以買到。當然，我們只可以要求上面有顏色，要求上面有圖案。至於什麼登峰造極出神入化之類的形容詞，卻是絕對地沒有機會用的上的。

　　到中環合昌筆行探望駱先生崔先生兩位老闆，看到一套十分便宜卻是構圖相當不錯的 Namiki 蒔繪筆，完全沒有考慮便全數買下來了。只是兩千多港元一枝的售價，我認為算是今日市場上的best-buy。

　　他們有”國光舍”的簽署，提名”浮世繪”。

　　浮世繪是江戶時代出現的一種繪畫藝術。浮世也者，流行與時尚之意也。作品內容表示的，是這個繁華時代常見的東西。其中，分為手繪和木版印刷兩種模式。我們常見的浮世繪木版畫，色彩與紙張的使用倒有點像敝中土的天津楊柳青年畫。不過，有收藏價值的，到底還是手繪的東西。

　　在江戶時代，一批著名的浮世繪畫家應時出現了。對藝術品有所涉獵的人，大多知道喜多川哥磨的美女，東洲齋寫樂的舞者，葛飾北齋的春宮，以及歌川廣重的民俗與景物。國際繪畫大師梵高、莫內以至畢加索，都收藏過不少浮世繪畫作。在下附庸雅俗，幾年前委託恆寶錶廠為我做過一隻以葛飾北齋作為主題的掐絲琺瑯春宮錶。對浮世繪藝術，自己的趣味是相當濃的。

　　將浮世繪和蒔繪結合在一起，是并木國光舍搞出來的新意思。在紙上繪畫，或用木刻版樣印刷的圖案，如何用漆表現出來，與原本的平蒔繪，或高蒔繪工藝結合，絕對是煞費周章的。我擔心，浮世繪既有版畫的元素，倘若將圖以絲印印上去，那就太過煮鶴焚琴了。幸好，我用兩枝同一圖案的用放大鏡比較發現彼此間不是印刷般的絲毫不差，色澤線條也有所變化。這就可以很簡單地下斷語，兩千多港幣的定價最低限度物有所值的。

　　黃嘉竹兄寫了羅爾女士在懷錶上微縮倣畫名畫的故事。在這裡，我也可以告訴大家， Namiki 的”浮世繪系列”，主題也來自名畫（當然是浮世繪）的摹倣。自然，琺瑯與漆的應用仍乃截然不同的兩碼事，我們不能也不可以為其難度畫上等號。

　　公認的浮世繪畫師喜多川哥磨，屬於當年及多產的畫家之一。在”浮世繪”系列裡，用了他兩幅畫作作主題。第一枝筆是藝妓繪。穿著隆重服飾，頭帶冠簪的美女，含羞答答地出現在筆身上，筆帽上飾有五朵帶葉的菊花。此筆的筆帽上有”若震”的署名，可能是摹畫者的名字，也是全系列四枝筆中唯一有簽署的。另一枝筆的主題也是女人，哥磨到底在這方面最拿手了。它是花魁繪，描述作者見過的美女，圖中的美女衣紅色金格和服，半顰半笑，與藝妓的神色又是另一番的味道，筆帽上櫻花飄揚，有璀璨的時光，也帶著紅顏薄命的哀傷。

　　日本劇者有自己的風格，那是外來文化所絕對不能取代的。這個系列的第三枝筆，繪畫了已經上好妝在合台上演出的藝人。誇張的肢體語言，有些唬人的裝扮，正敘說著一個也許相當吸引的遙遠故事。此畫的原作者是東洲齋寫樂，原本為一家他喜歡的小型歌舞屋繪畫，作招徠生意的幡畫。筆帽上是黃金與青金繪畫的老松，象徵這種藝術長生不老。

　　由歌川廣重繪畫的慶典繪，是四款筆中筆處最細膩的。穿著巡遊服裝的人，拿著代表地方名字的紙扇，露出滿滿地刺青的兩根手臂。手臂上的刺青，分別就是正在騰雲駕霧的龍，從左肩蜿蜒到右膀。筆帽上，燦爛的煙火正在縱放，加強了節目氣氛的感染力。對於很害怕此套筆是絲印而非真正蒔繪的人，這枝筆會有很好的說服力。我不否認，所謂”現代蒔繪”的出現，的確令許多人有了戒心。但印刷與繪畫的差別，應該絕對地不難看出來。所以，我買蒔繪筆一定用放大鏡細看，不要說印刷了，並非蒔繪的漆畫我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但話說回來，”浮世繪”系列的定價太便宜了，取材和用角也陿吾意，我並不在意在製作時有一些取巧成分！

　　自己感到可惜的，始終還是筆上沒有屬名。或曰，原作者早已作古，如何簽名哉？但上面的畫總得有人摹臨到筆上去，這個人應該就有簽個名的權利。他日成名，筆的收藏價值就增加了。只有”國光舍＂三個字，我是未能滿足的。雖然，室長吉田久齋先生曾經對我說，可以進”國光舍”的，不會是三腳貓！